对于俄罗斯导演亚历山大·索科洛夫(Aleksandr Sokurov)的印象,始终停留在纪录片《对话索尔仁尼琴》里。他亦步亦趋跟在大师身边,俨然是一位忠实的门徒。当然,这种印象也可能是来自他的非虚构作品的一种强化,例如《俄罗斯方舟》、《母与子》、《第二层地狱》等。
在我看来,索科洛夫没有像他的老师塔科夫斯基那般,对影像与哲学的关系达成一种终极的迷恋。而是犹如一位能工巧匠,将俄罗斯艺术的各种形式融会贯通,最后以契合的影像语言呈现出来,让观众得以重新发现那些作品。在不仅是电影,而是生活本身都如风火轮一般急速向前的当下,这样一位习惯于回望与沉淀的导演非常罕见。能够在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大师班上,看到他的名字赫然在列,相当令人惊喜。
《俄罗斯方舟》模糊了时间和空间的边界
沙扬:首先想请问两位,你们的友谊是如何开始的?
索科洛夫:我们两个人感觉就像已经认识了一辈子。我觉得我们好像兄弟,他是哥哥,我是弟弟。我想引用一句中国的古语来说明我们的关系:“路遥知马力,日久见人心”——我们的友谊经过了时间和人心的考验。当初,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向我伸出友谊之手,那还是在苏联时期,我当时的境遇有些复杂,作品还无法公开放映。马可是第一个把我推向世界的人,让我的作品得以在鹿特丹、佩萨罗、洛迦诺这些欧洲电影节上放映。从这层意义上来讲,他可以说是我的欧洲教父。
当时,我是意大利佩萨罗电影节的总监,苏联电影家协会的安德烈·布拉沃经常会把他们平反的那些作品交给我。有一天,布拉沃告诉我,有一位年轻导演拍了几部中等长度的作品;这些作品应该算是纪录片,但偏向于诗意的风格。我马上就表示很感兴趣,接着看到了《中提琴奏鸣曲——肖斯塔科维奇》,就这样发现了亚历山大·索科洛夫。
索科洛夫:作为电影工作者,我一直有一个理想,就是实现伟大先驱塔可夫斯基的想法,拍摄一部毋需剪辑的长片。就我对当代中国电影的了解,很多导演比较喜欢使用蒙太奇的手段,通过剪辑的技术呈现故事,但我个人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方法。
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,我们应该带着一种善意回望过去。有时候,当我们追忆往昔时往往心怀不甘,但我还是想通过这部影片传达一种善,一种我对过去的感谢之情。
沙扬:那么,作为索科洛夫当初的伯乐以及后来的合作者,马可·穆勒如何看待《俄罗斯方舟》?
马可·穆勒:我刚才也说了,索科洛夫的所有作品都诠释了他个人对于时间和空间的概念。可以说,他创始了一种新的——不应该说是实验性的——跨时代的电影吧。索科洛夫拍过一系列名为《挽歌》的中短篇作品,在我看来,他的所有作品连接在一起,就是一组宏大的挽歌。
沙扬:《俄罗斯方舟》从时间上来看是非常自由的,在古代和现代之间穿梭;而在空间上又有非常惊人的调度。我们很感兴趣你是如何考虑用一镜到底的方式完成影片的叙事结构。
索科洛夫:这部电影的确没有遵循线性叙事。对于电影艺术来讲,时间和空间的一致性是它的特性之一,这同文学、绘画、建筑等其他艺术形式都不一样。《俄罗斯方舟》展现的时间和空间是一个整体,必须要模糊时间和空间的界限,把两者统一起来。
沙扬:我们能从索科洛夫导演身上发现非常深厚的文学积淀,他的影像可能因此才呈现出一种非常独特的美学风格。请问马可·穆勒,当你们聊起电影的时候,他在哪些层面的认识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?